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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尚书这话一出,不只是陆昭忍不住翻白眼,就连平康帝也掩不住面上的惊讶之色。
平康帝直言道：“周尚书,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陆昭的折子上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这一次的变异玉米虽然长的快,但产量大减,绝对不能做为良种推广出去。
这南方虽是以大米为主,但北方着实有不少人靠着玉米面、窝窝头过日子的，要真尽数种了这种良种，岂不是要饿死不少人？
平康帝素知周尚书不是胡为之人，一时间不由得为周尚书所言而感到惊讶了。
周尚书一楞，下意识的回道：“老臣说的便是那变异玉米的事情,老臣得知那变异玉米比寻常玉米能早一个月左右收成，这可是喜事啊！”
“喜事！？”平康帝忍不住笑了,“周尚书可亲眼见过那变异玉米！？又是何人告诉你的？”
陆昭这人虽有些任性，但这种大事上绝对不会胡来,他怎么可能会不把这事告诉周尚书？
周尚书也查觉出几丝不对,抚须道：“老臣是收到屯田司的折子，谈及此事……”
他顿了顿,也觉得有些不对，直接转向陆昭问道：“陆大人，这变异玉米可是有什么不对？”
说到此处,周尚书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
虽说陆昭是工部屯田司的郎中，负责此事，不过他才是工部尚书,若是那变异玉米有个什么，陆昭应该要先报告给他知道才是，而不是一边和旁人联合写了折子，另外一边又越过他私下跟圣上报告。
周尚书顿时对陆昭起了不满之心，没有人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特别是像陆昭这般给上司挖坑跳的下属了。
陆昭直言了，“尚书大人，在下三日前请陈大人代转的报告，不知你可看过？”
虽说这变异作物一事，他直接对平康帝负责即可，但该给上司的报告他都有给，甚至于按着正常流程写了折子经由周尚书的路子呈上去，不过……瞧着周尚书的模样，周尚书想来是压根没有看到，要是看到了，绝对不会冒然在大朝会上提出这事。
周尚书脸色一变，他压根没看过什么报告，而且瞧着陆昭的模样，似乎已经早就告知这事了，再想想先前看到的折子中特特将陆昭因为扶灵回乡，种了玉米之后便摆手不管之事反复提及，他顿时明白怕是有人想抢功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底下人一眼，陆昭突然上位，自然得有人下来，好在圣上是为了让陆昭好生研究变异作物，原本的屯田司陈郎中仍然保留原职，他也知道两人之间颇有几分不合，不过万没想到陈郎中竟然会在这种大事上胡闹！
虽是猜出几分，不过周尚书还是对陆昭越过他跟平康帝报告一事略有不满，只不过不好在大朝会上算帐，只能郁闷回道：“臣……自会查明。”
原本以为这事也就揭过去了，以后要怎么秋后算帐也是之后事儿，不料陆昭竟然又道：“此事事关重大，臣建议请圣上另外安排人仔细查探。”
周尚书不悦道：“陆大人，这是我工部内的事情，我工部内自个查查便是，又何必非得要圣上另外派人来？”
按他看，陈郎中等人不过就是抢功罢了，有必要借题发挥吗？
他这话说的极不客气，显然是不把陆昭当中工部里的人了。
陆昭愕然，“大人，正式的折子文书如此重要之物莫名消失了，难道不该查个明白吗？”
周尚书一噎，文书不见当然重要，不过也不至于拿到大朝会来说吧。
陆昭直言，“实不相暪，况且那变异玉米虽是长的快，但相对而言却会减产三成上下，要是以此作为良种发了下去，只怕农人一整年全都白忙活了。”
一听此处，众人脸色微变，望向周尚书的眼神便有几分不赞同，这种大事，怎么不查清楚就来报了。
周尚书也是冤枉的很啊，他当时看了陈郎中的请功折子便喜滋滋的来报了，那知道这背后还有什么减产的事，要是知道了，他说什么也不敢把这事报上来啊。
陆昭又道：“周尚书是读书人，怕是甚少亲手参与农事，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皇庄中有着不少老农，以其经验，应该也早发现了此事，但在下问过一轮，竟无一位官员知道玉米减产之事，这代表着什么？”
周尚书老脸涨的通红，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好不容易才道：“老农畏惧官威，不敢明说，也算不得什么。”
陆昭摇了摇头，“那些老农是辅助我等实验变异玉米之人，要是种植玉米的途中发现什么问题，应该及早明说，而不是藏着掖着。”
所以周尚书所言什么畏惧官威一事是绝对不存在的，除非是被人另行警告过了，事实上他事后调查也是如此，有官员先前特特警告了老农，要老农别把减产之事说出来让大人们不高兴，是以几个老农这才不敢说了。
陆昭又道：“我本以为是有什么同仁想要陷害我，这才故意让老农隐暪减产一事，好让我将此种报上去，到时便会因为玉米大量减产而被治罪。”
听到此处，所有人都无言了，那怕明知道有人要陷害，也没人这样大列咧的说出来的啊，一般人不是事后细细打听，然后再秋后算帐吗？
不过再想一想这家伙的爹……一瞬间大家顿时明白了，贾赦的儿子吗，不愧是个诚实人！
一瞬间，好些原本有意想要和贾琏联姻的人家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贾琏这人诚不诚实不重要，但要是贾琏也稍稍继承了一点这种诚实的性子，然后其子女也继承了这种诚实的性子……
众人默默地打了退堂鼓，他们可着实受不住这种诚实的外孙。
说到此处，陆昭若有意似无意的瞧了一眼周尚书，周尚书气的老脸通红，怒道：“老夫还不至于拿民生大事来陷害你！”
陆昭瞧了他一眼，对此事略而不谈，淡淡道：“所以在下才说，必须得去查明究竟在下的报告为何没到周大人的手里。”
要是看了报告，想来周尚书也不至于会在大朝会上说出此事。
周尚书心中一澟，顿时明白陆昭绕来绕去，为什么坚持要去查文书之事了。
陆昭摸摸下巴，续道：“当然，这皇庄里的种子是有数的，要推广到全国绝不可能，不过因为早收成一个月，最是适种在东北一带，东北土地肥沃，但因为天气寒冷，作物生长的时间有限，这种变异玉米安排到东北试种是最为适合。”
众人连连点头，陆昭虽然是新入官场之人，但对农事倒是极为了解，怪不得圣上特意将这增产之事交给了他。
陆昭沉声道：“不过此种会大量减产，到时东北必乱，再加上北戎人一向对东北虎视耽耽……”
北戎对大晋有那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先前的鸭王、东北军需司的事儿，感觉北戎在下一场大棋啊。
一提到北戎人，平康帝也脸色一沉，陆昭这样一提，他顿时也记起了北戎，说起来，北戎得了硝化／甘油之后，怕是会做些什么，他着实安排了不少人手去镇着东北，但直到现在都未见北戎有所行动，莫非当真是因为北戎在等着东北大乱？
不过陆昭摸摸下巴，“只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在下做为正五品的官员，也是有机会上大朝会的，那人怎么不想想我在大朝会上会直接点出这一批的变异玉米的种子有问题呢？”
众人默：不！有胆子在大朝会上这么‘诚实’的只有你一个。
官场讲究的是暪上不暪下，即使是错也大多是顺水推舟加死撑，更不可能直斥上司之非，陆昭此举可以说是把周尚书给得罪很了，稍微一个正常一点之人也绝对不会如此做。
再加上圣上素好面子，此变异玉米一但定为良种，那怕事后知道产量不如预期，也必定会发下去种植，顶多数量少上一些罢了。
新种换了地方之后难免会有些水土不服，种出来的情况不如预期的也所在不少，到时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便是，横竖种的也不多，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不过这事要是被有心人士一推波助燃，说不定当真会在东北闹出什么乱子。
平康帝细思极恐，对北戎更加忌惮了数分，让夏德全仔细查查，究竟他这六部里到底混进了多少北戎之人，另外也把周尚书罚俸一个月，让他好生查明工部里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周尚书当场被喝斥一顿，灰头土脸的回到工部，当下便命人把陆昭唤过来。
右侍郎和周尚书也算是老交情了，忍不住劝道：“大人，这也就罢了吧。”
陆昭虽有不是之处，但好歹没让他们真把劣种当成良种发了，再则，陆昭眼下是圣上的心尖尖，他们得罪了陆昭事小，要是让圣上在心里记了一笔，怕是不好啊。
“哼！”周尚书冷着脸道：“朝中自有规矩，岂可以让他乱了规矩！”
他就不信，他堂堂的工部尚书会制不住这么一个小子！
右侍郎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派了个司务去招陆昭，虽说这里头怕是有着北戎人的手笔，但也怪不得老周不满，要换了是他，也吞不下这一口气啊，怎么说这官场的规矩好歹也该懂上一些才是。
大部份的人都是在事后细细跟上司解释，那有当着大朝会上直斥上司之非的道理。
那知道司务去是去了，却苦着脸一个人回来了，可怜的小司务活像是小媳妇一样，怯生生的瞧了瞧周尚书和右侍郎，一句话也不敢说。
“怎么？”周尚书当真是气极，冷笑道：“我还请不了陆大人吗？”
他这话不过是反讽，不料小司务当真点头了，“陆大人说他没空！”
周尚书气的险些晕眩，就连右侍郎也不由得讶然道：“上司传召，他竟然敢说没空！？”
这陆昭已经不是普通的大胆，而是非常大胆了！
小司务低声道：“已经不是了。”
“什么？”右侍郎没听清，又问了一声，“什么不是了？”
小司务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周尚书已经不是什么上司了。小的刚刚到皇庄之时，圣上已经下旨，要成立皇家科学研究院，而陆大人正是皇家科学研究院的院长，从此以后陆大人直接对圣上报告便是，再也不是工部的人了。”
小司务说到此处时也忍不住有着微微的羡慕，万没想到圣上竟然如此信任陆昭，直接给他另外设立了一个部门啊！
周尚书两眼一翻，瞬间气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羡慕动不动四更和五更的作者，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