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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夏很犹豫。
可这件事,又牵扯到苏摇铃姐妹的父母，而且情况相当复杂，让其他人去办估计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交警那边说,没有可送往医院的伤者，丁夏不明白,可在电话里对方似乎也不好说,只是说她来现场就知道了。
没有可送去抢救的，一般只有两个结果……
没人受伤,或者全死了。
不过那辆车在中间,受到了前后的挤压，没什么生存空间,而且，如果对方没事,就自己给她打电话了。
所以，死亡的概率很大,而且可能还很惨烈，交警都说不出口。
她思考再三，想到何雨芮既然来了，今晚守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自己还是得去现场看看情况。
等丁夏挂了电话回到病房门口，却看见苏摇铭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她。
丁夏挤出一个笑，问,“怎么了？”
苏摇铭似乎对她的表情很了解,“丁夏姐姐，我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丁夏看了一眼病房，将病房门关上,拉着她到了走廊角落，“你怎么会这么说？”
苏摇铭说：“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说了我的名字，还有什么车的事情。”
丁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一会有事出去一趟，晚上有什么事你可以找你们何老师，也可以让她给我打电话。”
苏摇铭却还在追问：“是我父母出事了吗？”
丁夏没有回答。
“丁夏姐姐，如果是坏消息，我迟早也会知道的，你现在走了，我会一直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告诉我，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们家的医保卡在我这儿，如果他们送来医院，你肯定还是会来找我的。”
这是个聪明的小孩，但是也太聪明了。
丁夏只好说，“你父母出了车祸，但是具体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等我去了解了，回来再告诉你，你不用想太多，这些不是你一个小孩需要操心的事情，就算是有事，那也还有我们这些哥哥姐姐在呢。”
苏摇铭摇头，“丁夏姐姐，这是我们家的事情，我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管，而且，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丁夏刚要出口的安慰突然一噎，“心理准备，什么准备？”
苏摇铭：“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对抗邪恶力量，既然是邪恶力量，那就是邪恶并且危险的，所以出事是早晚的事情。”
丁夏：“……？”
不是，你是认真的？
你爸妈不会是干什么非法且危险的工作，故意这么描述的吧，你都快小学毕业了，真的会相信这种说法吗？
丁夏也不好拆穿，只好顺着她说，“车祸不是小事，如果你爸妈真的出事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见不到他们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苏摇铭说，“我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开的，不只是我爸爸妈妈，还有丁夏姐姐，还有我和我妹妹，我们不会永远在一起，所以，这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我妈妈说过，分别不需要难过，因为分开了，就有机会会再次相遇，如果是永别，也不需要痛苦，因为人会遗忘过去的一切，只记得当下和未来。”
“忘记吗？有些人，有些事，恐怕无论过去多久都没办法忘记吧。”
丁夏想起了于林，她就算是疯了，依然没有忘记自己失去的孩子。
丁夏的目光穿过病床上部的透明玻璃，看见里面的女人。
于林坐在病床前，低头看着床上的孩子。
十年来，她第一次穿上干净的衣服，第一次扎起了头发，第一次吃的晚饭，不是臭的，烂的。
她本不用过这样的日子，所有人都忘了，但是她没忘。
“丁夏姐姐，我希望你能把我父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无论多离奇，我都会相信的。因为在这儿，一切都可能发生。”
苏摇铭继续说，“我想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而你不需要因为担心我会痛苦难过，就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而且，我相信他们会照顾好自己，比起他们来说，现在学校的事情更重要。”
丁夏有点理不清这个逻辑，苏摇铭有些过于冷静了，她父母出了车祸，妹妹躺在病床上，她居然说学校的事情更重要。
“学校的事情，你是说马小平的失踪吗？”
“不，”
苏摇铃说，“根据我的推测和观察来看，学校里藏着一股邪恶力量，它也很强大，而且凶残。”
女孩抬头盯着她，“爸爸妈妈如果出事了，那就没办法过来，姐姐，学校的邪恶力量，只有交给你们来对抗了，不过，它很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
丁夏：“……”
她很想说，你在说什么中二台词，但是回想到刚才看见的诡异画面，又觉得这句话说不出来。
手机铃声又响了，丁夏一看，是交警那边的电话，估计是催她，她只好又叮嘱了一会苏摇铭，然后离开了。
病房里，就剩下走来走去的苏摇铭，目光焊死在床上的于林，和低头看手机的何老师。
苏摇铭吃完了剩下的外卖，把垃圾收起来，饭菜的气味很大，最好是扔出去，她记得电梯旁边有大垃圾桶，便提着口袋出去了。
何雨芮看着网上的消息，马小平的失踪案子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但此刻刷着消息的不止她，还有无数网友。
“何老师。”
一个声音在何雨芮头顶响起——
砰的一声，输液的架子打在她的头上，何雨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杆子打了好几下。
她倒在地上，剧透从头上，肩膀上传来，只能模糊的看见那人扔掉了输液架，背着病床上的人离开了病房。
“于，于林……”何雨芮伸出手，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过了五分钟，苏摇铭跑进来看见混乱的病房，才喊来了医生。
“你这是怎么了？”
医生也是认识她的，“谁打的你？”
“于林，”
何雨芮虚弱道，“刚才病房里只有她，她把苏摇铃带走了。”
**
“我去看监控，你去叫一下保安过来找找，给他们学校打电话，怎么回事，居然在医院打人……”
“我听说那个女人精神不太稳定，是个疯子，还认错了孩子，估计是把孩子当做自己儿子，抢走了吧……”
“什么，不稳定的精神病人居然让她来病房看孩子？怎么想的……”
走廊上的人匆匆而过。
角落卫生间的门悄悄关上了。
于林找了一下厕所里的拖把，把门栓抵住，免得有人进来。
苏摇铃双目紧闭，依然在昏迷，她靠在墙边，于林上前，啪啪就是两巴掌。
然而苏摇铃毫无反应。
于林把她拖到洗手池旁边，用旁边的水盆接了水，猛地泼向昏迷的孩子。
一盆没反应，两盆也一样。
地上全是水，苏摇铃的衣服也全湿了。
外面还下着暴雨，雨声从厕所高处的窗户传进来，于林脸上的焦虑更严重了，她转来转去，突然想到什么，便扶起苏摇铃，又放了一盆水。
这一下，她没有把水泼在孩子身上，而是抓着她的头，摁进水池了。
于林数着数，一，二，三……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
就算是疯子也知道，这不是正常的时间。
她猛地把人抬起来，放在地上，去试探苏摇铃的呼吸。
摸不到鼻息，难道死了？
“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于林疯了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根本不顾头皮传来的痛感，她重复着说，“你不能死，快，告诉我，在哪，你起来告诉我，他在哪！”
“你骗我，你难道在骗我？你说你知道的！”
于林上前，又要扇对方耳光，却在抬手的时候，猛然被抓住了手臂。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苏摇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头发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有一种诡异的柔美。
她的小手彷佛有巨大的力量，掐的于林手臂发紫。
而她阴冷的目光直盯着于林：“你疯了，你刚才差点把我弄死。”
于林却狂喜道：“你醒了，你醒了！”
“你告诉我，我儿子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说过的，你说过你知道他在哪！”
她根本就不是认错孩子了，她怎么会认错晓宇呢，但是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跟着苏摇铃一起来医院，才有机会和她单独相处。
苏摇铃想起来了，她的确是个疯子，那就没必要纠结这点，她虽然差点被弄死，但总归是没死。
过了一会，她问，“我是谁？”
于林：“你……？苏，苏摇铃！”
是的，是苏摇铃，她是苏摇铃没错，刚刚检查过了，的确是妹妹。
她若有所思，“我是苏摇铃……毕业了？不对，毕业了应该见不到你了才对，还不是时候。”
她上下打量于林：“没想到你这个疯子，居然还挺敏锐，能靠直觉找到我。”
于林快崩溃了，“你还想要什么，一会他们就找来了，你快告诉我！”
果然，从门外传来了撞击声。
“就在里面！”
“监控看到她把孩子带进去了。”
“好像从里面抵住了。”
“孩子重要，先撞开门！”
于林听见外面的撞击声，更着急了，她双目充血，死死抓住苏摇铃的肩膀，“快告诉我！不然我今天就杀了你！”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于林摇头，“你是骗子，你在骗我！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骗我！”
苏摇铃笑了：“我没有骗你，我告诉过你，你儿子就在学校里，你看，你在别的地方，不是也没找到他吗？”
“那他在哪，他在哪？！”
“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女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在我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杀了我姐姐，你就能找到你儿子。”
“你十年都等了，还等不了最后的两年吗？”
“记住，那一天是，五月十八号。”
一声巨响，厕所门被撞开了。
穿着白衣的人们涌入厕所，将疯子按在地上，还有人过来，抱住浑身湿透的孩子，给她披上外套，却没人注意那孩子脸上是惊慌，害怕，还是……高兴的表情。
**
大雨滂沱。
苏摇铃站在高速路上，远处亮着警灯。
她穿的很单薄，脚下没有鞋子，路上全是水，前后都被拦住了，所以车过不来，这一条路都被封住，理由是，前面有车祸。
但那些来往的披着雨衣的大人们，似乎看不见她过来了，都忙着处理现场，任由她踩着冰冷的雨水往前走。
头顶的暴雨很奇怪，一阵一阵的往下倾斜。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醒来了。
但醒来了，就要往有光的地方走。
终于，她走到了车祸现场。
前面是一辆货车，载着钢筋，沉默而庞大。
中间是一辆挤压的面目全非的小车，后面则是另一辆黑色小车。
钢筋落了一地，还有些插在后面的车顶上。
货车司机在旁边接受盘问，“我不知道，雨太大了，我就听见后面砰的一声，真的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我前车有什么责任啊，你们可以去看我的车载摄像头……没有，我真没有急刹车……”
她走到中间那辆车的驾驶座旁边，看向车内。
车被挤扁了，但隐约可看见血液染红车内的装饰，还有一只手挂在车窗上。
轰的一声，头顶又倾泄下来更加密集的暴雨，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无数鞭子反复抽打。
“小铃，”
车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奇怪的是，雨声这么大，她竟还能听见车内人的呼喊声。
“小铃。”
那是半个挤扁的母亲的脑袋，靠在窗户旁，不断的呼喊她，“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这里好冷，好疼啊。”
苏摇铃：“你是……我妈？”
“你不认识我了吗？”
窗户上的手动了动，一把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脑袋还在说话，边说嘴里边流出血，“太好了，太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
团聚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苏摇铃手里的钢筋就插入了她的嘴巴，贯穿了这不太完整的半个脑袋。
苏摇铃：“什么东西，也敢装我妈，还这么丑。”
下一刻，她再次醒来。
“醒了醒了！”
“快叫护士！”
“你没事吧？”
何雨芮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不认识我了，我是医务室的何老师啊！”
苏摇铃眯了眯眼，“你的头……”
何雨芮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绷带：“受了点伤，没事，那个疯子打的，你别害怕，她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医院。”
苏摇铃：“我怎么会在医院？”
何雨芮：“说来话长，你先好好休养一下。”
苏摇铃看着病房里进来的医生护士，和身上换好的干爽衣服，目光开始在其他地方搜寻。
嗯……
哪里有趁手的武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