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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林安家门前乱遭遭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老掌柜生怕是林承宗出了事,更是下意识的便想冲到林安家里去瞧瞧,还是陆昭拉住了他,没让他一头撞进去。
陆昭瞧着林安家前那些人们虽然叫嚣着要王熙凤出来,气势凶狠,但要说是有仇也不似,反而人人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之色。
陆昭微感疑惑,低声问道:“你来之前,可曾听说林安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看这模样,也不像似来寻仇啊。
老掌柜摇了摇头,下意识脱口而出说道:“林安那性子那能搞出事?林安家的虽然不是个安份的,不过林安也不会由得她胡来。”
听到‘不安份’三个字,陆昭眼眸微利,“王熙凤搞了些什么?”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王熙凤毕竟在原著里可是搞过官说、印子钱的事儿,他就怕王熙凤在苏州又故态复萌了起来,虽说林安的官位应该不足以让她搞出什么官说之事,不过印子钱这种事倒是极有可能的。
老掌柜尴了一下下,低声道:“咳咳,也没什么,就是林安家的待林氏宗族过了些,都搞到结了仇了。”
好好的亲戚,被林安家的搞的不似亲戚似仇人了。
老掌柜略略的解释了一下,说起来王熙凤本来就不是一个好性的,林氏宗族又着实贪心,企图从林安手中搞到林承宗的监护权,好把林承宗名下的收益给尽数占了,一次、二次也就罢了,在林氏宗族三番五次来找麻烦之后,王熙凤也出手了。
王熙凤可是王子腾和王何氏一手教出来,当年两人可是把王熙凤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教给她的东西用来对付几个乡下人再简单也不过了,不过小半年的功夫,王熙凤便把林氏宗族给收舍的服服贴贴。
不只如此,当年林如海让林氏宗族分了林承宗财产的四分之一的收益,就是为了让林氏宗族多看顾林承宗一些,明知道林氏宗族无能又贪婪,不过为了自个儿子,林如海还是忍了下来,但王氏不肯忍。
王熙凤直接把林氏宗族给查了个底朝天,人皆有私心,所有人都不例外,林家给的那么大笔银钱落到了林家族长的手上,头一年、二年或许还会想到宗族,但时日长了,那有可能忍得住不动手。
于是乎,林家族长便开始‘富’了,不只是他,就连他的子孙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他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小孙孙也能去读书了。
别看家族中所有子弟读书只是件小事,在这年代谁读过谁明白,光是笔墨纸砚便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更别提林家族长膝下的孙子着实不少,粗粗一算,林家族长便少说吞没了数百两银子!
这事一揭开来,林家族长顿时羞愧的病了,而且他伸手的不只是林承宗的那四分之一的收益,还有林家祭田里的出息,要不是他年纪大,这事又被定调成宗族内的事儿,只怕等着他的就不仅仅只是病床,而是牢房。
这也罢了,林家再择新族长管着出息便是,偏生王氏以此为由,直接把那四分之一的收益以林氏宗族的名义给散了,或施粥、修路、或是施给慈幼局,再不就是给苏州书院添砖增瓦,光是这苏州书院的屋舍都不知知道修缮扩建了几次。
总之,王熙凤就是不让林氏宗族有碰到银钱的机会。
林氏宗族那甘心,但他们更没脸把银钱抢回来,那好直说那全都是王熙凤自做主张,他们可没那心思要做什么慈善吗?
再则,王熙凤把这事都闹到苏州知府的跟前了,林氏宗族说白了也不过是一群小老百姓,面对林安之时还敢仗着亲戚的身份闹一闹,但面对真正的大官时顿时就萎了,也只有摸摸鼻子认了。
虽说日子一长,大伙也发现一二了,不过这苏州上下皆是既得利益者,那有可能帮着林氏宗族说话,于是这些年来,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虽是出了口气,不过……
老掌柜叹了口气,直言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林安家的这事做的过了。”
他也知道林氏宗族太贪心了,不过区区银钱能解决的,总比如今遭祸来的强些啊。
他瞧了一眼聚集在林安家门口的众人,方才心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瞧瞧,那为首叫嚣的不就是林家的新任族长吗?
老掌柜的沉声道:“怕是林氏宗族来找麻烦了。”
那么多的银钱,莫说是林氏宗族了,那怕是他,只怕也是舍不得的。
陆昭微微的扁了扁嘴,林如海的眼睛果然不行,这林氏宗族就像是吸血虫一般,明明吸了血,还贪心的想要更多,如今人家不过是打回原形就受不住了,要是以后……
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罢了,做为亲戚,他也希望林承宗平平安安到老。
陆昭微一沉吟,便让人去打探一番,林明玉最是好奇,当下也跟着小厮好奇的去探了,陆昭见林明玉也带了不少小厮,便由着他去,没一回儿,倒是把林家一群人围在林安家前的事儿打探清楚了。
说起来也着实不巧,因为王熙凤之故,林安与林氏宗族之间便闹的有些不愉快,眼见这银钱如流水一般的流了出去,他们连碰都没得碰,那能忍得。
偏生王熙凤背靠荣国府,所有的事情又都是过了明路的,林氏宗族又是要脸的,几年下去,大伙也受不住了,最后林家新族长便托人递了个楼梯子,想把这事给化了。
林安本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再加上他也是林家人,将来早晚要回林家落地生根的,便也不愿和宗族闹的太过,当下便欣然赴约,那知道林安是走着去赴约,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给抬着回来。
王熙凤连忙请了大夫给林安看病,大夫一看,说林安是酒喝的太多,中了酒毒(酒精中毒)。
中了酒毒这事可大可小,简单的喝点解酒汤,睡上一阵也就没事了,但严重的可是会失去性命的,眼见林安气若游丝,眼见就要不活了,王熙凤那可能不找林族长算帐,当下便把林族长给告了。
但林族长反推说是王熙凤管束丈夫太严,让他连几口酒都喝不得了,这才会一时兴奋过头,喝了过多的酒。
由于王熙凤霸道这事在苏州一带是出了名的,不只是林氏宗族之事,当年有人想给林安送妾,结果硬生生被王熙凤给拒了,着实闹了个没脸,再加上要是旁的中毒也就罢了,林安中的可是酒毒啊,林安若是自个不想喝,难不成林族长还能逼他喝酒吗
是以官府也信了林族长所言,直接判林族长无罪,又让人训斥了王熙凤一番。
这也罢了,林安眼见就要不成了,这几日全靠着独参汤吊命,林家人时不时上门,一方面想诱说林承宗到林氏宗族之中,另外一方面亦是盯着王熙凤,深怕她占了一丝半点林家的便宜。
这也难怪,毕竟王熙凤膝下只有一女,肚子里虽然又怀了一个,不过听大夫说,十之□□是个女的。林安无嗣绝户,林安家的财产不都是林氏宗族的了吗?是以林家人便三不五时上门,连吃带拿的,把林安家的东西当成是自个了。
王熙凤大着肚子,一方面要顾着丈大,一方面又要护着女儿,又要防着林家人胡来,林家人要是拿旁的也就罢了,既然把手动到了给林安的备好的人参上,林安就靠着独参汤吊命,这独参汤里也没旁的药材,也就一味人参。
这人参被人拿了,那林安还用什么独参汤,王熙凤气愤之下,直接让人把林族长他娘给拉去见官,平时林族长一家子连吃带拿也不过就是点心吃食,但这次动到三十换的救命参上面,这情况可就不同了。
于是乎林族长他娘便关押了起来,林家自许为耕读之家,那容得家中出了这事,一伙人聚集在林安家的门口,要王熙凤出来给个交待。
林明玉闻言当下大怒,“这群人也太过份!”
别以为他小就不知道啊,那群人一定是故意的,趁着林安一病,便上门去欺负凤姐姐了,而且还故意拿了给林安治病的人参,一定是想趁机要林安的命。
就连原本暗暗嫌弃王熙凤太过霸道的老掌柜也不由得微微皱眉,这林氏宗族之人也未免太过!
陆昭淡淡道:“这事怕没有这么简单。”
以王熙凤的本事,即使她忙的团团转,也不可能让人那么容易摸到林安的房前抢林安救命的人参了,更何况林家来人也大多是在前院待着,林安家里又不缺人手,会看不住他们吗?
更别提王熙凤一告,这林族长他娘马上就被关押,说句不好听的,他大晋朝的官府何时效率这么高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林氏宗族的确是极有问题。”
按他看,说不定林安中酒毒一事都是林氏宗族安排好的。好在林安还未死,这一切都还来得及,不过以后林承宗的那四分之一收益可都得收回来了,拿钱养这种白眼狼,他相信林如海在地底下都不会安宁的。
老掌柜迟疑片刻,“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吃绝户这种事情在江南一带本就不少,比林家更过份的亦没少有,只不过可怜了林安家里的两个女儿罢了。”
别看江南是富庶之地,不过江南人多,税重,好些农人也不过就是勉强过日子罢了,林氏宗族说好听的是耕读之家,说不好听的不过就是一群种田的乡下人。
吃绝户,白占便宜的这种事儿那个人不爱啊,越是在乡下,这种事儿越常见,在家里男人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以帮忙为名直接到人家家里白吃白喝的向来不少。
甚至于吃干抹净之后,直接把人家家里的女儿拉出去卖了也不在少数,谁叫她们是女子,无法承嗣,遇上好的亲戚,或许会给一口饭吃,把人正经的养活,换一笔彩礼便就是了,要是落到不好的人家,家里的男人一死,直接把他家女儿给卖了,也着实不少。
林明玉越听,这眉头越发紧皱,难掩脸上的厌恶之色,“一点子王法都没有。”
别看他在京城里虽然有什么混不吝之名,不过大部份的混事大多是舅舅干的,他不过就是在旁边给大舅摇旗呐喊罢了,况且舅舅做事其实是极有分寸的,犯法事儿绝对不会说,大多时候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横竖他们荣国府,最出名的就是‘诚实’。
老掌柜意有所指的笑道:“要不怎么人人都死命要儿子,那怕是个傻的也比没有强。”
见到林明玉一瞬间的愕然之色,老掌柜顿了顿,见好就收,说到底这终究是老爷和太太的事儿,他也不好多说。
老掌柜又道:“也是王氏自己造的,要是她和林氏宗族略略交好些,别把人得罪狠了,也不会报到她女儿身上了,可怜两个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被林氏宗族给糟蹋呢。”
林明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难道孩子不是跟娘?”
爹死了就跟娘啊,那会给外人糟蹋。
老掌柜的失笑,“孩子要跟娘谈何容易,除非男方家族允许,否则这孩子是得跟着男方家人的。”
不似人人都是夫人那般有个好娘家和肯为她出头的哥哥的,况且王熙凤没个正经娘家,要抢孩子怕都没人帮着抢。
他顿了顿又直言道:“既使想要守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城市里的还好些,要是在乡下里的,可没守寡这一说,那个人家愿意白养着并非自家血脉的妇人呢。
林明玉下意识道:“他们不要名声了吗?”
“名声那能当饭吃呢。”老掌柜的笑道:“也是这些年来年景好了,卖儿卖女的这才少了些,要是前些年,大伙活着都不容易了,那还顾得了名声。”
林明玉顿时沉默了下来,他也听出了几分老掌柜的意思,这一路上,老掌柜不断地帮着他去了的爹说话,这话里话外便是他爹宠妾灭妻也怪不得他爹,毕竟当时的情况是不同的,谁叫杨姨娘在他娘之前先生了儿子呢。
不过自己的娘自己心疼,一想到他娘明明贵为荣国公之女,却得受一个妾室的欺负,险些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保,他就……忍不住恨着他爹了,再见林氏宗族所做之事,林明玉突然忍不住冷笑,不愧是姓林的,当真从骨子里就残忍的很。
陆昭微微皱眉,“那也要看女方家里够不够力。”
陆昭顿了顿,终究还是不说了,想想林妹妹在原著中被荣国府害死的事儿,他突然觉得这个例子着实不行。
林明玉忍不住低声问道:“难不成做女人的就容易被人欺负?”
像他娘身份高贵,却因为怀的是个女胎而被妾室所欺;他姐姐黛玉才华洋溢,比他还强些,那个人敢说他姐姐不好,但在老掌柜的心目中,似乎还远不如林承宗这个傻子。
陆昭沉吟了许久,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至理名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子有了可以自己赚钱的能力,拥有了脱离原生家庭的本钱,才有法子争取平等。”
较真而言,从唐宋开始,便有女户的存在,而且在徭役和缴税上可以享受减免,但较真而言,还是极少人会申请女户,说到底还是银钱上的问题,要自立,便得先有钱。
不过既使如此,要达到男女平等也不是件易事,男女平等这种事情那怕到了现代都达不到了,更何况是这个朝代。
林明玉似懂非懂,他咬牙道:“这世道总有一天会变的。”
“是啊!”陆昭笑着拍了拍林明玉的头以示鼓励,随口笑道:“以后都得看你们年轻人的啦。”
说起来,安宁自从搞出了自行车之后就犯起懒了,每天就瞧得盯着儿子,是不是该让她快一点搞搞纺纱机出来了呢?
林明玉眼睛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老掌柜的叹了口气,心塞的默默地喝了口茶,二少爷是不是忘了他自己也是个男的啊?
陆昭绝对没有想到,他一个无心的鼓励,竟然在数十年之后,出了一个妇女之友──林明玉。
且不说这事,另外一方面,既然明白了缘由之后,陆昭便直接去了林安家,本来以往他都会先让人递了帖子,约定时间再上门,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便顾不得这些了。
当陆昭到了林安家之时,林安家门口的那些林氏族人到是散了大半,隐约听说是被人捉了。
这阵子林安家里乱遭遭的,无论是林二管家一家子,还是王熙凤与几个孩子的脸上都不免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一见到陆昭,王熙凤微不可闻的略略松了口气,“陆大人总算来了。”
林承宗因为痴傻,最是直接,直接上前抱住陆昭的大腿道:“陆哥哥,有人欺负我们!”
“乖!”陆昭随口哄道:“陆哥哥来了,以后那些人不敢再过来了。”
他顿了顿问道:“那些人呢?”
先前还看到那些人聚集在林安家门前叫嚣,怎么才去打听个消息,那群人就不见了?
林承宗乖乖回道:“那些人都被官差捉了。”
他眼睛闪闪发光,带着一丝敬佩道:“官差哥哥们都是好人,把坏人给捉了。”
陆昭的手微微一顿。
陆昭与老掌柜的来过几次,也算是熟人了,陆昭特特介绍了一下林明玉,一听到林明玉这三个字,林承宗的眼睛顿时亮了,直拉着林明玉的手不放,一个劲的叫着弟弟。
见着这样自来熟的林承宗,林明玉的心情略感复杂。
陆昭见林安家中虽是难掩惊恐之色,但人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不由得赞道:“你做的很好。”
能在这情况之下给自己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当真不愧是王熙凤。
正如陆昭所猜,王熙凤的确是个厉害的,她这些年来拿着林氏宗族的那一份到处散财,也着实给自己刷了一刷名声,这林族长一带人闹,后脚王熙凤便马上让人拿了帖子去她相熟的苏州府衙里求援了。
横竖她们和林氏宗族的人也算是撕破脸了,也不用再给他们什么面子。于是乎,来闹事的林氏族人便被拉进了官府之中。
王熙凤顺便再算了一笔帐,这阵子她们家里掉的东西可不少,零零种种下来,少说也有好几百两银子了,在这二十两就够让一个四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一年的情况,这可不算少了。
依着大晋律,偷盗十两以上便可判处以死刑,林氏族人一口气偷盗了数百两银子,斩上十来个林氏族人都够了。
而且这些林氏族人连吃带拿的可不仅仅只是吃食点心,还把大堂上的好些珍贵的摆饰都拿走了,其中更是有一个青铜犀尊,更是她陪嫁中的珍品,原本是一对儿,是她当年出嫁之时,贾赦给她的添妆,少说也值数百两的银子。
这吃绝户也没有吃到女方嫁妆的理,王熙凤直接告了偷窃,官府又在林族长家里搜到了青铜犀尊的碎片,得!这事也没啥好说的,直接就把林族长以偷窃罪儿一送,眼下还押在大牢里等受审呢。
如此一来,林族长什么名声都完了,而且他自个都坐了监,没个十来年断是出不来,一个牢狱之人还怎么吃绝户,想用她女儿来拿捏她,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份金刚钻。
陆昭听完后不由得佩服的向王熙凤拱了拱手,“林夫人好手段!”
先是抢参夺命,接着又是偷盗嫁妆,这一椿椿一件件的直接把林家推到风口浪尖上,更妙的是王熙凤下狠手直接把那青铜犀尊给毁了,旁人只道是林族长不识货,又那会想到是王熙凤下狠手毁了她嫁妆中最珍贵的一件,好把林族长给拉进去呢。
王熙凤凄楚一笑,“安哥伤在他们手上,只怪我无能,不能给安哥讨个公道。”
她一开始没想到,错失先机,好在林家人够贪婪,安哥还未走便迫不及待的跑来吃绝户,这才给了她可趁之机。
她摸了摸肚子,这阵子因为林安中酒毒之事,她一直没好好休息过,明明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但整个人不胖反而有些消瘦。
她低声道:“我也是算了算时日,也差不多到了您快来的时候,这才敢拼上一拼。”
要不她一个没了娘家的女人,既使肯拼,也拼不过这么一大群人啊。
“放心,还不至于如此。”陆昭顿了顿道:“我先去看看林安,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医术如何,大伙都是清楚的,不过王熙凤面上不见半点喜色,倒是有着几分哀凄,她惨然一笑,亲着引着陆昭去见林安,只见林安消瘦的厉害,都快瘦成一个骷髅一般,只剩下一口气了。
陆昭微一把脉,不由得一惊,“何以虚弱至此!?”
他的绿水也好,千红一窟也好,靠的全是药好硬生生把人体修复过来,但这前提可别是什么油尽灯枯之兆,像当年的莫四和莫娘子,还有贾敏那样的,他便就束手无策了。
“人都硬生生熬了一个多月了。”王熙凤抹了抹泪,低声道:“除了独参汤之外,什么都用不下去,大夫都说……怕是就这几日的事了。”
林安的情况就跟当年的贾敏一模一样,王熙凤也是知道当年贾敏之事,更知道当时陆昭也是亲自出手了,仍拿贾敏的病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温院判出手,这才救回了贾敏一命,若是温院判在此,还能救一救林安,但眼下温院判不在,是以就连素来坚强的王熙凤也绝望了。
陆昭笑道:“这病,要是落在三年前,我怕是当真没办法,不过好在今时不同于往日了。”
咳咳,虽然他觉得温院判跟他一个种田的比医术未免掉价了点,不过输给温院判,他多少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的。
再则,其实研究变异植物对他而言比一般人想像中的要轻松多了,这空闲的时候没少被他拿来跟着温院判好生学习了一下医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脱去野路子这三个字,医治一下林安还是勉强可以的。
当然啦,较真而言,怕是比温院判还强上一些,毕竟温院判是全靠自身的医术,而他是靠外挂。
且不说当场喜极而泣,把林承宗等人给吓的很的王熙凤,在陆昭细心调养之下,林安的身体倒是好了些,至少这人总算是醒了过来了。
同时林安一醒,也直接去苏州府衙状告林族长谋财害命,他当日前去赴约之时,的确是打着和林氏宗族化敌为友的想法的,那知道他才一到了那儿,就被林族长押着喝酒,前几杯他的确是喝了,后几杯着实喝不下了,那瞧得林族长竟然压着他灌酒!
就这样,好不容易被人送回家了之后,就一直昏迷到现在。
林族长一家子本就有偷窃之嫌,而如今又被林安指控,这林族长谋财害命之事可说是板上钉钉了,再仔细一审,林族长也认了故意灌罪林安之事,其目的便就是想弄死林安,到时王熙凤一个孤儿寡妇,也没法再跟他们争林承宗的监护权。
到时林承宗在手,不只是他们原本那四分之一的出息,就连原本属于林安的那一份也是他们的,要时多少银子没有,在这银子的利益驱使之下,林族长便就干了!
苏州知府当下便把林族长判了个斩立决,只等着秋后处斩。
这林族长的判决一下,老族长便拖着病体来求请。
将近十年不见,老族长老了许多,连路都有些走不动了,得靠着人来扶着才能勉强行动,他还未进林安家的门,当着众人的面,便就跪了下来,“小安!我求你,放过你侄子一马吧!”
老族长拖着病体到来,那怕是陆昭也不好不见,更别提林安了,林安虽对林家宗族厌烦的很,但也尽了子侄之礼,故作不知,连忙扶了老族长一把,温和道:“老族长来了怎么不让人先说一声呢?”
说着,林安还当真要把老族长往正院里迎。
瞧着林安温和带笑的模样,老族长难得的老脸一红,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来求林安,不过事关自己的孙子,怎么对不起也得做一回了。
新的林家族长不是旁人,正是老族长的长孙,再怎么不成器也是自家孙子,他说什么也不能见自家的长孙就这样没了性命啊。
老族长一发狠,推开了林安的手,沉声道:“咱们就在大门口说话便是。”
他顿了顿道:“林安,求你就看在老夫好歹照料过你一场,当年又不辞辛劳送你到林家拜师学艺的份上,放过我孙子吧!”
说到伤心处,老族长这眼泪便忍不住落下。
不只老族长求着,就连老族长夫人也开口了,拿着林安好些小时候的事儿来求情,未了,忍不住埋怨道:“横竖你又没死,何必这样得理不饶人呢?”
旁人也就罢了,一听到这话,王熙凤顿时气乐了。
王熙凤怒道:“哟,难不成我夫君没被毒死,你家孙子便不算谋财害命啊!”
杀人未遂也是杀人!那有因为人没死就不算杀人呢,更何况林安因着这事着实受了大罪,瑚哥哥都说了,林安的身体以后怕是大不如前,不可操劳,也不好劳心劳力。
她夫君的身子骨就这样毁了,难不成按着老族长一句人没死,便可一切都不算数了吗?
老族长一哽,顿时不好开口了。
老族长夫人忍不住埋怨道:“还不是你太过霸道,每年好几百两银子呢,说没了就没了,叫我孙儿怎么忍得住!”
王熙凤冷笑,“要不是你们林家先挑事,咱们又何必出此下策!”
她搬着手指数着,不是过年时故意让林家宗族里的孩童勾着林承宗出去玩,故意推他落水,害得林承宗生了一场重病;再不就是故意给林承宗吃一些腐败的食物,让林承宗拉的险些没了命,甚至故意挖坑,引着林承宗说话,歪曲事实,好破坏他们夫妇名誉……
诸如此类的事儿可多了,要不是林家的手段越发过份,她又何需如此对林家出手,未了,王熙凤直言:“要是林姑父知道会养出林家这一群白眼狼出来,想来当年他说什么都不会与林家连宗。林姑父虽然去了,但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的见着林家花着他的钱,还害着他的娃!”
她顿了顿,不无嘲讽道:“再则,这新族长做的事情,你们老俩口当真不知道?”
这话一出,众人看着老族长夫妇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老族长前几年才因为贪污银钱,被拉下了族长之位,如今他的长孙做出此事,他当真不知道吗?
而且王熙凤所说林家对林承宗出手一事,大多是在老族长被拉下前的事儿,好些会联想的人甚至都想到了,林承宗这些年来出的事情该不会是老族长搞出来的吧?
旁人也就罢了,听得此事,老掌柜的恨的牙痒痒的,要不是不好出手,他说不定早就冲过去狠狠甩老族长两大巴掌了。
当年老爷把承宗少爷交托给了老族长,是希望老族长能帮忙看着,没想到老族长是用这种方法看着少爷的?
就连林明玉都一时无言了起来,他虽然是个孩子,虽然妒嫉着哥哥有着父亲的关爱,临死前都为他方方面面的安排好了,但他没有想到,即使是看起来最完美的照顾,还是难免会遇到这么多的灾难,再想想林承宗每次遇到他时那讨好的笑容,林明玉沉默了。
许久之后,林明玉才艰难的开口道:“哥哥他……竟然是如此的艰难?”
陆昭微微点头,“这世上,要对银钱全然不动心的人着实太少了,你父亲也是尽了力了。”
凭心而论,林如海已经是尽量面面俱到了,他所留下来的这些后手只要有一个有良心的,便足以护着林承宗一辈子了。
别看林氏宗族狠毒,事实上即使他们成功了,也逃不过老掌柜的眼睛,说句不好听的,他难道会是个死的?当真能对林承宗不管不顾吗?更别提林承宗好歹还有亲兄弟呢,那怕明玉与承宗不亲,但为了名声,不可能全然不管林承宗的。
不过欲壑难填,给的太多,也同时容易挑起旁人的贪心,林氏宗族便是一个好例子,林氏宗族不就是被喂大了胃口,这才想要更多,便对林承宗出手吗?
他顿了顿又道:“这也是做父母的毛病,对于弱的孩子难免会多一点关心,但你爹也是在乎你的。”
不说别的,这林家财产的大头可是给了林明玉,还有那苏州书院,也是留给林明玉的,对读书人而言,那才是读书人家的长久之道。
“我知道。”林明玉羞愧的垂下头,他到了苏州后没多久,瑚哥哥便亲自带着他去了一趟当铺,也把他爹留给他的东西一一指给他看过了,他看得出来,爹爹留给他的东西比留给林承宗的要多的多。
他只是妒忌着他爹对林承宗的用心,要是他爹肯在他身上多用几分心思的话该有多好,不过在明白林承宗的处境之后,林明玉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爹会到临死前仍不放心林承宗了。
因为真的太难了。
老族长知道说不过王熙凤,便干脆拉着老族长夫人直接磕起头来了,老族长也有七、八十岁,老族长夫人也不年轻,两个老人家跪在林安家门口一直磕着头,碰碰作响!
那怕是知道林安家事的外人都有些看不过眼了,更别提不知道内情之人,当下好多人对着林安一家子指指点点,这话里话外便是说着王熙凤太过霸道。
王熙凤冷哼一声,压根就不管老族长,直接让人关门放狗!
她就是这么霸道,而且她也有底气霸道,谁怕谁呢。
老族长见王熙凤当真不顾名声,怒道:“林安!你别给脸不要脸,不怕我把你娘的丑事抖出来吗?”
林安眼眸微冷,眸底隐有杀气,冷声道:“我娘在我爹过世之后没多久便就疯了,多年以来一直痴痴傻傻,没几年便就过了身,这么一个孤苦之人,有什么可以让你说嘴的?”
老族长眼神微闪,“咳,疯是疯了,不过……”
“够了!”林安喝斥道:“老族长当年助我拜林大人为师,这点我一直很感激,这些年来才一直忍着,但如果老族长想拿我爹娘之事来要胁我,甚至以此要我性命,休想!”
他森然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天底下可是有王法的。”
“这……”老族长眼神闪动,嚅嚅道:“你这不是还没死吗。”
对于老族长夫妇的厚脸皮,陆昭可听不下去了,直接给小厮打了个眼色,他身旁这个小厮可是贾赦特意给他找的,最是有眼力劲不过,不过两个没脸没皮,仗着自己年纪大闹事的老家伙,就犯不着让他出手了。
果然,贾赦挑的人的确是有几分能力,几个小厮一拥而上,笑咪咪的直接架了老族长夫妇就跑,老族长夫妇虽然大喊抢人什么的,但街上众人才刚看了一出好戏呢,那得功夫理他。
况且那小厮也不是往偏僻无人处跑,而是直接往大街热闹处跑,还很好心的把老族长夫妇直接送到了衙门里,二话不说告了个防碍司法公正,至于老族长夫妇要怎么脱罪,便由得他们跟知府扯皮去。
见老族长夫妇走了,林安这才轻松了一口气,跟左邻右舍道了个恼,邻人也知道他的情况不易,况且先前看戏看的正热闹呢,那会怪他,反倒安慰了林安好些。
虽然这事就这样过了,按着小厮们的回报,老族长夫妇怕是得待在衙门里好一阵子了,不过林安神色不定,似乎是有些心事。
旁人瞧不出来,但他的枕边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当下便开口劝道:“你也别良心不安,这事说白了还是得怪他们自个太贪心,咱们也是为了自保。”
她看了看屋里一角躺的大丫头,再低头瞧瞧自己肚子里的小丫,忍不住红了眼眶道:“你好歹也得为我们母女想想,要是你真有个什么,你叫咱们母女怎么活啊。”
“我不是不安心。”林安叹道:“我也不觉得我有欠老族长。”
说句实话,当年林家里成材的人不多,除了他之外,老族长压根没多少拿得出手的孩子,想当年他那长孙不也是被送到师父跟前了吗?但师父硬是没瞧上,怪得了谁?
他的机会并非老族长所施舍的,而是他自己挣取的,所以他不欠老族长。
他唯一担心的……是他娘……
“我娘……”林安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极难开口,许久后才道:“我娘在我爹死后没多久就疯了。”
王熙凤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也苦了你。”
以前她不过听听也就算了,不过如今林安是她的夫君了,她自然是心疼的,想想当年林安一边读书,一边照顾着他娘,她都不知道林安的日子是怎么撑过来的。
林安的沉默了许久,声音异常干哑,“我娘疯了,常常想着去找我爹,村子里的二流子尾随着我娘……然后……”
林安哑着嗓着,许久后抖着唇道:“欺负她……”
他娘不是没挣扎过,但换来的反而是一阵毒打,好几次被那些混混给打的不成人形,他也不是没关过他娘,但他娘一心找着他爹,只要一不注意,就会溜了出去,然后……又是一身伤回家。
王熙凤吓了一跳,顿时坐直了身子,“这……”
林安的声音很低,似是自言自语,“我娘后来有了孕,我没办法,只能私下给我娘堕胎,可我不懂事,捉错了药,我娘……就这样没了。”
是他的错,要是他当时不是一心想把那个孽种拿掉,或许他娘就不会死!
看到承宗之时,他便想到了他娘,所以他待承宗特别好,他总想着多照顾一下承宗,那他的愧疚之心便可以少上几分。
王熙凤心疼的很,“不怪你!”
她知道林安苦,但没想到林安幼时竟然这么苦,一想到夫君幼时遭的罪,她就心疼极了。
林安握着王熙凤的手,久久不说话,低声道:“我唯一感激的是,祖母临死之前都不知道此事。”
祖母只知道他娘是病死的,不知道他娘是误服了不该吃的药而亡。
王熙凤什么也不说了,直接把林安抱在怀里,王熙凤因为有孕在身,体温较高,不知不觉的温暖了林安因为生母无辜惨死的心。
夫妻俩就这样抱着,互相为对方取暖,许久之后,林安才低声道:“老族长既然知道这事,说不定会抖出此事,以后……”
他顿了顿直言道:“怕是会委屈你了。”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可恨他做为男人,不但护不了母亲,就连妻女都护不了,要不是熙凤牺牲了自己的嫁妆,只怕早就被林氏宗族给逼死了。
王熙凤摇了摇头,“说什么委屈,我们是夫妻啊!”
以前她最羡慕的便是二叔与二婶之间的夫妻之情,浓烈而炽热,可是像她和林安这样的如细水长流的也很好。
曾经有过的爱恋,那个月夜下的少年,现在已经淡的几乎不存在了。
夫妻俩就这样相偎着,直至天明,而隔日一早,苏州府衙突然让人请了林安过去,说是老族长状告林安弑母!